回到段宅后,桑璐梨没再哭也没再闹。
她再也不追责母亲的死因,也不再抗拒喝药。
林疏瑶偶尔来挑衅,她也顺从地不再反抗。
她彻底成为了段屿昂最想让她成为的样子。
听话、乖巧……如同怀孕的木偶,再无生机。
段屿昂再也没有来看过她。
每天只有私人医生过来例行检查,再将胎儿的情况汇报给段屿昂。
“从目前的情况看,桑小姐和胎儿都很稳定。”
段屿昂“嗯”了一声算作回应,目光始终定格在桌上助理查来的顾院长的诊断记录上。
眼中翻涌着不明如同波涛般的复杂情绪,良久,才闭上了双眼。
第一次,陷入无尽的纠结。
冬去春来,又迎来深秋。
桑璐梨的肚子一天天地大,医生也来得更加频繁。
许是近日转季,染了风寒。
每日都昏昏沉沉,夜里却突发心悸,怎么也睡不着。
她起身,扶着沉重的身子想去院中走走。
却在路过一处偏院时,听见了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。
“……孩子还有多久能生?”
是段屿昂的声音。
桑璐梨心头一颤,下意识往前靠了靠。
屋内的谈话渐渐清晰。
医生低声道:“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。”
段屿昂沉默了许久,才开口:“嗯。”
说完,屋内便没了声音。
桑璐梨等了片刻,正打算离开,段屿昂却再次开口了。
“等孩子生下来后,找个稍远的地方,送走吧。”
桑璐梨身体猛地一僵。
她听见段屿昂说:“疏瑶不想要了。”
不想要了,所以送走吧……
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,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难言的绝望瞬间将她卷入了黑暗之中。
她整个人开始不正常地颤抖,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。
随后,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,踉跄着往回跑去。
她本以为至少这个孩子,不会再如她般悲惨。
却没想到,万般皆是命,半点不由人。
她的、母亲的,还有这个孩子的悲惨,都早已注定。
无论她怎样做,似乎都无可避免地往最坏的方向走去。
第二天,段屿昂来了。
看着她苍白的脸,顿了顿,说道:“还有几天就要生了,好好休息。”
桑璐梨摇头,满心满眼的绝望:“别送他走,求你了。”
话一开口,便是哽咽:“林疏瑶不要没关系,我会照顾好他,我会把他带得远远的,不会再来打扰你们,别送他走,求你了……”
她抓住段屿昂的手,泣不成声,字字泣血。
段屿昂却只是静默地看着她,良久,才说道。
“你靠什么养活他?你还能唱歌吗?”
桑璐梨怔住,指尖不自觉捂住自己的喉咙,撕裂般的痛意瞬间涌上来。
可心脏却远比身体更疼。
她无助地闭上了眼睛,泪水滚滚而落。
段屿昂抽出手,头也不回地说道。
“何必带他过苦日子,送走对你和他都好。”
桑璐梨伏在床头,喉中哽塞地再说不出一句话。
看着空荡的房间,她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灵魂。
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无,意识渐渐沉沦。
恍惚间,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。
回过神来,才发现她不知何时,竟拿着话筒站上了别墅顶楼。
段屿昂在院中冷冷看着他:“你又在闹什么?”
桑璐梨愣了愣,竟笑了,她捏着话筒,嗓音沙哑。
“屿昂,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?你说喜欢听我唱歌,今天我再给你唱一首好不好?”
说到这,她喉咙猛地一紧,像有什么锋利的刀刃横在声带上,疼得她冷汗直冒。
她倔强地试图张口,剧烈的撕裂痛意瞬间涌上来,像是血在嗓子眼里翻涌。
声音碎得几乎听不清,连自己都快听不到。
话筒失手掉落,砸在地上,滚出好远,发出闷闷的声音,最终静止。
她痴痴地看着地上的话筒,睫羽剧颤着,却再也落不下一滴泪来。
段屿昂目光冰冷:“把她带下来。”
他再没了耐心,转身就走,却听见身后的声音缥缈凄凉。
“我曾以为遇见你是我人生最幸运的事,可是最后,却什么都因你失去了,段屿昂,我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段屿昂脚步顿了下来,他听见桑璐梨说:“所以来生,别让我再遇见你了。”
段屿昂心中猛然一抽。
他转身,却见顶楼上桑璐梨兀地往后倒去。
“嘭”!
血泊之中,桑璐梨静静躺着,了无生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