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知裴行简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故去的白月光。可小他八岁的我不知道。在最纯爱年纪，
我死缠烂打两年，终于站在了他身边。他的朋友都说我只是看上了他的钱和权势。
而他看上了我的美貌与青春。我从来不以为意。裴先生沉默寡言，却对我很温柔。
直到他白月光的妹妹将我推下楼梯，害我流产。他只是轻描淡写道，「暮暮，
我们再试试好不好？」我心灰意冷。婚礼那天，我坐上去爱尔兰的飞机。
一向沉稳内敛的裴行简却突然发了疯。1陪裴先生参加拍卖会，中途我被婚纱店的电话叫走。
再回来正好撞见他与所谓的妹妹沈棠拉扯。「裴哥，我不要名分，只求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。
」孩子？我身体顿时僵住。「裴哥，我知道你怨我，可那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，
是林暮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。」去年，沈棠当着裴先生的面「失手」将我推下楼梯，
致我流产，此后难以再孕。「裴哥，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？林暮不能生，我可以啊！」
沈棠缓缓拉起裴先生的手，放在小腹，「裴哥，你摸摸看，这是我们的孩子。」
顶光在裴先生脸上投下沉沉的阴影，过远的距离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沉默像浓雾，
让人难以呼吸。「等会儿让司机先送你回去，怀孕就别乱跑了。」
突如其来的耳鸣贯穿整个大脑。恍惚中，我摸了摸小腹，扶着墙壁，一点一点移出了会场。
会场外飘着绵绵秋雨，潮湿到窒息的空气，一呼吸，心脏就要生出点点霉斑，发酸，发胀。
2我大学毕业就跟了裴先生。他大我八岁，功成名就，荣誉满身。
而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女，甚至连上大学都是靠他的资助。我明白，巨大的阶级差距，
注定让我与裴先生的爱情诸多困难。可那时我还年轻，总觉一腔孤勇可迎万难。
大学毕业我放弃出国名额，进了裴先生的公司，成了他的小女友。
外界的声音像洪水一样袭来，老师的惋惜，朋友的规劝，陌生人的嘲讽，
他们都不相信这段不配等的爱恋能够善终，都在等着看我跌落高台的那刻。
可事实上我与裴先生并不如外界所传那样不堪。裴先生沉默寡言，却是个很温柔的人，
和他在一起我真的有感到自己被好好爱着。只是当我偶然得知，
自己所得的爱全部来自另外一个女人时，我所引以为傲的跨越阶级的爱与勇气，
让我觉得自己是一场笑话。3裴先生到家已是深夜。他从背后抱住我，甘冽的酒气萦在鼻尖。
轻描淡写的询问。我敷衍而过。卧室内灯光温暖，我却浑身发寒。
他将我从床上拉到化妆镜前，变戏法般拿出一条项链。是我在看拍卖品时随口说漂亮的那条。
项链坠在精致的锁骨间，很诱人。镜中裴先生的眼眸爱意暗涌，
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链带摩挲，喉结滚动，喃喃唤着名字。我不禁缩肩。他口吻缱绻，
「暮暮，我们再试试好不好？」可他明明知道，上次流产伤到了我的身体。再说了，
沈棠……眸间水雾升腾，我喉咙发紧，「裴先生，你爱我吗？」身后人动作顿住，眉眼低垂。
「为什么突然这么问？」裴先生从不说爱我。他不爱我，却对我好，这种好让我很难过。
一阵天旋地转，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，「叫我阿简。」
裴先生似乎又误将我认作了他故去的初恋。沈慕。4我从不过问裴先生不主动提及的事。
无论是沈慕，还是沈棠。沈棠的电话打来时我刚将裴先生送出门，
脑袋里还在纠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周末陪我试婚纱的事。她约我到一家咖啡馆。
孕检报告单**裸摆在眼前。六周。想想，与我流产的时间一样。捕捉到我一闪而过的情绪，
沈棠促狭一笑，「想必昨天你也听到了，裴哥同意我生下这个孩子。所以，
识相的话自己主动离开。」我没有回话，只是在想六周前的裴先生。六周前，
裴先生出了好久的差，回来后陪了我三天。整整三天啊，我好开心。原来是偷腥后的愧疚。
我不禁又想到昨天的项链，想到以往每一次他制造的小惊喜。「林暮，
我觉得你至少是个聪明的，可这么久了，你还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。
「当年你能留在裴哥身边，不过也就凭着有个与表姐一样的名字。可论样貌论家世，
你有我像吗？你有我了解裴哥吗？「我、裴哥和表姐，我们三人一起长大，
我知道裴哥是个念旧的人，所以我不介意他心里一直有表姐，可你能不介意吗？」
我觉得沈棠有些虚伪。谁会甘心自己另一半的心里爱着其他人呢？「而且，你身体伤了，
不能生育。「可裴哥不能没有小孩，有多少人盯着裴氏你知道吗？
他们以前那样排挤欺负裴哥，你觉得裴哥日后会甘心将裴氏、将自己的家产拱手相让吗？
「避免不了要离婚，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体面地分开呢？」我久久看着手中的孕检报告单。
「这就是沈**心甘情愿当三的原因？」沈棠没有红脸，反而笑得明媚，
「我爱裴哥那么多年，不是你一句小三就能定义的。」是啊，裴先生身边的人，
随便一个都要比我陪在裴先生的身边久，都要比我重要。我忍不住去探望她未隆起的小腹，
作祟的念头一闪而过，留在心间的尽是悲凉。在沈棠离开后，我联系了好友温茗，
又联系了大学的老师。一个签证，一个推荐信。十五天，足够了。5试婚纱那天，
临近尾声裴先生才翩翩赶来。他气喘吁吁，「抱歉，飞机晚点了。」我摇头，
「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。」真的，能让他亲眼看到我穿婚纱，我就很满足了。
我缠着他为我选了一套。他亲手为我穿戴，理头纱，后颈轻轻落下的吻，炙热而纯情。
我羞红了脸，「裴先生，我们照张照片吧。」可店员拿相机的空，电话响了。静谧的更衣室，
沈棠的声音惊恐哀恸。下楼梯摔了，小腹不舒服。随着裴先生的眉头一起皱起来的，
是我怦然又立马绞紧的心。裴先生抓着手机的手指不经意地蜷缩，很快恢复往常冷峻的神情。
「公司临时有事。」我不甘心地拽住他的胳膊，「可从你到这里，不过十分钟。」
对面的哭声好让人心疼。裴先生抽回胳膊，「乖，处理好我马上回来。」裴先生没有回来。
直到凌晨，他小心翼翼爬上床，将我搂进怀里。我不舒服地蜷蜷身子。「生气了？」
我答非所问，「公司的事处理好了？」「嗯，」或许心虚，身后之人抱着我的力度紧了几分，
「一些小事。」忽至的沉默。「婚纱有没有试到喜欢的？」我摇头。「没关系，
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试婚纱。离我们的婚礼还有段时间。」「十二天，」我回答得很干脆，
「离我们的婚礼还有十二天。」离我离开的时间，也还有十二天。裴先将我转过身，
宽大的手掌覆在脸颊，指尖缓缓摩挲。「真好，还有十二天，你就是我的夫人了。」
可是裴先生，你真的觉得好吗？没有娶到自己真正爱的人，真的觉得好吗？
我突然很想问他关于沈慕的事。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，带给过裴先生怎样的温柔与感动，
才会在她离开后，让裴先生的余生如此困顿与无谓？那个渗透裴先生一生的爱人，
他们是怎样共度童年、欢愉青春？他们观望过多少怦然心动的温柔夜色，
积攒出多少默契与相知？或沿路经过，或铺散人间，他们的故事在何处落地生根，
又在何处被风雪摧残？其实，我更想问的是关于裴先生自己。
我想知道裴先生在成为裴先生之前，那个还叫做裴行简的人，他拥有过怎样的快乐，悲伤，
痛苦，迷茫？我想知道二十岁的裴先生，在面对爱情时是否也像我一样执拗，痴狂，
爱人爱到声音嘶哑、疯狂狰狞？爱到情绪散落、一片狼藉？
我想知道想看到一个同我一样在爱情里奋不顾身、苦苦挣扎的裴行简，
而不是如今这个处处体贴、温柔细腻的裴先生。在倾诉欲爆发之间，我绞紧喉咙，
问了一个更为隐晦的问题：「裴先生，如果我离开了，你会不会想我？」
会不会像怀念沈慕那样怀念我？裴先生眸中的疑虑与慌乱一闪而过，随后便坚定地说，
「不会的，我不会让你离开我。暮暮，我们永远不分开。」可是裴先生，同样的话，
说给两人听就没意思了。「暮暮，不要叫我裴先生了，你以后叫我阿简好不好？
我喜欢你叫我阿简。」裴先生眼神温柔，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两个字。一时默然。
他捏起我的下巴，不容反抗地吻上来，轻轻地吮咬，探索。我没有拒绝，更没有迎合。
只是闭上眼，试图从中尝到一丝被爱的滋味。7或许是觉得试婚纱的事亏欠于我，
裴先生近几日对我很是上心。他带我去婚纱店，珠宝店，有时看着认真听店员介绍的裴先生，
我会有些恍惚。仿佛我还不知道沈棠已经怀孕的事，
仿佛沈棠还没有在我流产那几日告诉我关于裴先生与沈慕的事，
仿佛裴先生还在真真切切爱着我，爱着林暮。裴先生临时加班的电话打来时，
我正为晚上的三周年约会做准备。他语气低沉，「我尽量快些，早点回家陪你。」
我心里发酸，却无可奈何。挂断电话，我看着镜中化了一半妆的自己，有些滑稽。手机震动，
是医院发来的复查提醒。都快要忘了，最近一段时间，我一直在为试管婴儿做准备。
如今要离开了，预想给裴先生的惊喜便也就此作罢。想想，我补全妆，亲自去了趟医院。
只是我没想到，临时加班的裴先生，此刻会出现在医院陪沈棠做产检。杂乱的人群中，
沈棠亲昵地挽着裴先生的胳膊，一脸甜蜜给他看B超单。裴先生微微侧目，语气敷衍，
心不在焉又满目焦灼。我一时愣在原地，以至于裴先生的目光扫过来时，
我躲闪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。在裴先生穿过人流抵达之前，我逃了。落荒而逃。不刻，
裴先生的电话打了过来。他声音慌乱。几句僵硬的对话后，对面传来沈棠撒娇的话语。
电话随即挂断。周围静的只剩我的心跳。后知后觉的委屈与难过席卷全身，我缓缓蹲在地上，
心脏像被海水腌渍一样，酸涩又干瘪。8那晚我没有回家。推门而入，
我一眼便瞧见了守在客厅的裴先生。他闭着眼，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，
交握的手因为过度用力，突出了泛白的骨节，宛若一尊静默的雕塑。「去哪儿了？」
我不想回答，踉踉跄跄往卧室走。裴先生夺过我手中的酒瓶，「电话不接消息不回，
这么大人了还玩失踪，我找了一晚上你知不知道？」裴先生第一次冲我发了火，他喘着粗气，
因一夜未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着深深的怨气与不安。「喝成这样，
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？」我鼻子一酸，眼泪簌簌往下落。声音被噎住，「昨天，
昨天我去医院了。」裴先生神情瞬间僵住。「你——」「医生说不行。」胃里翻江倒海，
酒气直冲鼻腔，呛得我难受。「怎样都不行。裴先生，我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小孩了。」
他凑过来将我抱进怀里，「没关系的，不要就好了，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小孩。
你要实在喜欢，」他刻意顿了顿，「我们就领养一个。」领养？沈棠的吗？
沈棠害死了我与他的孩子，他不追究，反而让我养他与沈棠的孩子？我浑身颤抖，
很想借着酒劲抽他一巴掌。可扬起的手始终没能落下。9不是的。裴先生很喜欢小孩的。
当时知道我怀孕，他很惊喜，很兴奋，抱着我转圈，又小心翼翼将脑袋贴在我的小腹。
他设计婴儿房，购买孕婴用品，甚至报了学习班。可那样期待孩子降生的裴先生，
在我流产之后，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悲伤。他照常上班，下班，加班，无休止地工作着。
最多最多，抱着哭得浑身瘫软的我，沉默。我受不了他的冷漠，无助地抱着他，
倾诉我的委屈，控诉我对他不追究沈棠责任的不满。裴先生只是拍拍我的背，让我不要伤心，
不要伤心。怎么能不伤心呢裴先生？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啊！可还不是的。
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，却不是裴先生的第一次孩子。沈棠告诉我，
裴先生曾与沈慕有过一个孩子。只不过沈家看不上那时的裴先生。沈慕被逼得离家出走，
在去找裴先生的路上出了车祸，流产。再后来，沈慕因流产致郁，割腕自杀。
沈棠说那时的裴先生跟疯了一样。悲伤，自责，懊悔，
各种情绪像海浪一样将裴先生重重包围。他后悔自己沉浸在失子的痛苦里，
忽略了同样悲伤的沈慕。他在沈家门前整整跪了两天，被沈夫人打，被沈先生骂，
被沈家大哥弄进了医院，在ICU整整躺了一个星期。出院后，裴先生便患上了抑郁症，
吞药，割腕，跳楼，一个没少。回忆时沈棠口吻嘲讽，「林暮，你说，你该怎么比？」
我不知道。脑海里也只是一遍遍重映我失去自己小孩那天的撕心裂肺。原来，
对于我来说天崩地裂的一切，裴先生与另一个女人早就经历过了，
而且经历地刻骨铭心、不可代替。那我第一次爱人的心动，羞怯，幸福，悲伤，
裴先生也都已经感受过了。原来，裴先生爱情的火焰早在二十岁燃烧过，
也早在沈慕死的那年就熄灭了，之后所谓的体贴细腻与温柔，
原来只是火焰熄灭后升起的几缕青烟。以前我总感觉得，只是八岁，又不是十八岁，
人生能差到哪里去呢？却不想这八岁，就是一辈子。10似是为了安慰我，
裴先生提前将定制的婚戒拿了出来。他给我戴上，吻它。「暮暮，就算没有孩子，
我也会娶你的，我们也一样会幸福。所以不要伤心，好吗？」杂乱的思绪涌上心头，
像海水一样将我包围。见我无动于衷，裴先生把我抱进怀里，轻轻吻我，微颤着声音说，
「暮暮，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。」思绪纷杂。我第一次推开了裴先生，眼泪无意识地落下。
裴先生被我的神情吓到，擦拭泪水的指尖不住地颤抖。情绪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，
我步步后退，却又被裴先生步步紧逼。退到墙壁，望着湿润的双眸，我闭上了眼。
我告诉自己，要为自己打一针强心剂。「后天我过生日，裴先生在家陪我好不好？」
裴先生从来不会陪我过生日的。果然，面露难色。几番挣扎，裴先生泄了气，「最后一次，
暮暮，我最后一次不陪你过生日。我保证，以后年年陪你过生日，好不好？」许久，
我扯出一抹笑，「好。」裴先生从不陪我过生日。因为我的生日，是沈慕的祭日。
我也时常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，为什么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孩，充斥着我的生活？
不仅在忌日，每月的十五日，裴先生永远不在家。起初发现，我掐着点闹过脾气，
可每次都只是换来裴先生的一句，「公司太忙，明天陪你。」后来我悄悄跟了裴先生的车，
第一次知道沈慕的存在。他倚在一旁，说了很多话，很多从来没有与我说过的话。他的脆弱，
恐惧，担忧，他诚挚又认真地、一字一句地说给一块冰冷的墓碑。我委屈过，哭过，
后来想想，自己不该对一个已逝之人心怀嫉妒。
可当我知道这个已逝之人是裴先生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时，我还是忍不住会伤心。
而这次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在家自怨自艾熬时间。趁机会，我收拾了行李，
联系了国际快递公司，提前将需要的物品寄了过去。之后我约温茗一起找老师拿了推荐信。
老师说，这封信在三年前就准备好了。我有点感慨，鞠躬道谢。事后温茗带我去了KTV，
给我过了二十五岁的生日。看我抹泪，她递来纸巾，拍拍我的肩膀，
「签证我已经帮你办好了，你到爱尔兰后有人会带你去公寓，在那里遇到任何问题，
都可以找他。」那天我喝了许多酒，拉着温茗说了许多奇怪的话，
奇怪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可温茗说她知道，她一直知道，
在我第一次望向裴先生的眼神中，她便知道。11我第一次见裴先生是在港大的百年校庆。
裴先生作为昔日校友，又是蝉联五届的最高校方资助人，出席了那次庆典。受过他资助的我，
作为学生代表进行采访。采访是直播的形式，第一次在大众面前公开讲话，我对话对得急切。
可裴先生听得那样认真，眼神在我眼鼻间来回流动，点头，微笑。真的，
爱上裴先生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。事后裴先生赠送了我一支钢笔，说了很多鼓励的话。
或许有在镜头前作秀的成分，可谁在乎呢？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我说过话，于是，
裴先生便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。那之后，我时常期待裴先生的再次莅临。
我想拿给他看我这两年斩获的荣誉与奖杯，想告诉他因为他的善良，
让一个女孩儿拥有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——我知道他不需要我这一点感激，
也知道这样的借口太过偏颇，可这是我唯一能够与裴先生谈起的话题。可裴先生很忙，
不会特意往学校跑。我像着了魔一样疯狂打听有关裴先生的事。很快我就又见到了他。
裴先生投资的慈善基金会开展五周年纪念，而我做了里面的志愿者。我戴了口罩，
压低了帽檐，我的视线全程都在跟着裴先生跑。在快要结束时，先于我开口，
裴先生顿住脚步，回头定定看着我。而我摘掉口罩与帽子，露出了前几天被继父殴打的伤痕。
裴先生眉头微皱。我扯他的衣角，「裴先生，求你帮我。」裴先生送我回了学校，
说他会帮我解决问题。「那裴先生需要我做什么？」裴先生将体检报告递到我手里，
口吻疏离，「好好学习。」没有偶像剧中神秘大佬爱上清纯小白花的情节。相比裴先生，
我更常见到他的助理。程助理会带我参加各种比赛，学术论坛，宴会，
带我见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。当然也偶尔见到裴先生，大多时候我乖乖坐他身边，
汇报工作般说着我在学校的一切。大三那年，裴先生带我参加裴氏的年会。他给我牵线搭桥，
领我认识了许多业内大佬。那天我挽着裴先生的胳膊，踱步在富丽堂皇的会场，
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托举着自由翱翔的鸟儿。我喝了许多酒，
缠着裴先生漫步在人影数落的街道，欢畅而惬意。落雪时，我神情雀跃，
拉着裴先生一路上了天桥。越飘越大的雪落在江面，落在铁索，落在衣肩，
落在裴先生为我拍雪的指节。呼吸愈发急促。我神魂颠倒，僭越地扣上裴先生的手掌，
歪着脑袋蹭裴先生的掌心。覆着薄茧的手掌，**感直往心里钻。「裴先生，你对我这么好，
是不是喜欢我？」裴先生眉目微怔，呼吸轻滞，手指蜷缩，缓缓抽离。他背过身去，
点了支烟，缭缭烟雾随着风雪一起吹到我脸上，被呛地鼻尖发酸。我声音低婉，
「裴先生……」再没有看我一眼。他捻灭半截香烟，仰头看着暮霭沉沉的天空，
「今天晚上有暴风雪，先送你回学校。」鼻尖一酸，我垂下脑袋，
热泪在心口烫出两个永不磨灭的小洞，盛满了我这些年仅剩的慰己的自尊。抹掉眼泪，
我亦步亦趋跟在裴先生身后。那天的暴风雪真的好大，空气真的好冷，
冻结了我心中的一池春水。裴先生不喜欢我，却对我好，这种好让我很难过。
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裴先生。因为我发现，面对我，裴先生像面对任何一个人。温柔，
和蔼，慈悲。所以我暗下决心，才不要让心里那个特殊的位置被裴先生霸占。可不让霸占，
裴先生也霸占了许多年。执念难消。一毕业我便进了裴先生的公司。
裴先生见到新来的秘书是我，很不开心，「你现在应该在国外留学。」
我固执地将新文件递给裴先生，「我是凭自己本事拿到的工作，您不能随便辞退我。」
裴先生脸色不好看，却也没多说什么。后来真正接触裴先生，
是一次受助理之托为裴先生送药。裴先生有严重的胃病，加上连续出差，身体吃不消，
发起了高烧。那天下着大雨，出租难打，公交停运，等我辗转摸到裴先生家已是深夜。
裴先生佝偻着身躯为我开门，看到是我来送药显然意外，毫无血色的脸上有些难堪。
毕竟在人前，裴先生是那样风光与体面。我没有说话，自顾自摸到厨房，烧水，熬粥，
一条毛巾覆在额头，一条毛巾敷在腹部，认真揉了起来。一开始裴先生还很抗拒，
觉得舒服了，便松下警惕，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。睡着的裴先生少了疏离感，
我看着他眼角的小小泪痣，不觉吻了上去。裴先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，没有醒，
我便更加肆无忌惮。后来，裴先生喜欢上了我的养胃粥。再后来，
裴先生习惯了有我在身边的各种会议。什么时候和裴先生在一起的呢？
我想大概是那次慈善晚宴。我替裴先生挡酒，被前来敬酒的人开玩笑，裴先生冷了脸，
拉着我的手离开。那天暮色很沉，晕黄的灯光镀在侧脸。裴先生一言不发地走着，
微凉的雪粒落在交织的双手，再也没有松开。12抵达爱尔兰那天，恰逢一场大雪。
悠悠的雪落在干枯的枝桠，落在碎裂的石瓦，落在鹅卵小道，也落在我仰起的眉心。
沁凉的雪花融在眉心，跨越时空，与多年前的一滴泪融在一起，沿着思绪往下流，
仿佛是多年前那场将落未落的暴风雪的结局。在温茗表哥的帮助下我很快就办好了入学手续。
请他吃饭那天，他给我看了温茗发来的一段视频。是婚礼那天的录像。
裴行简向来是个体面的人，可视频中的人衣冠散乱，不顾众宾客，
硬是将身披婚纱踩在红毯上的人拉了下来。沈棠在他面前就是一朵娇弱的小白花，
可这朵小白花却像蛇信子一样缠着人不放。视频没有声音，我听不到两人的争执，
沈棠被推倒在台阶上的那一刻，裴行简失魂落魄离了场。黎鹤说程助理从我离家的那刻，
一路查到了温茗，查到了老师。裴行简知道我的去向后一直要来找我，
可三年未见雪的明港突然就飘起了大雪。两天一夜的大雪，朵朵绒花一样砸下来，
覆盖了整座城市的生机。飞机停运。轮船也停运。裴行简在机场枯坐了两天，不吃也不喝，
只重复着拨号的动作。最后晕倒在了机场，被程助理紧急送到了医院，到现在都在医院躺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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